本文作者:kaifamei

废名诗化小说简论

更新时间:2023-07-19 07:16:53 人在看 0条评论

废名诗化小说简论

废名诗化⼩说简论
废名诗化⼩说简论α
王 凯
(⼴西师范⼤学中⽂系,⼴西桂林541004)
[内容摘要]废名诗化⼩说把平凡的⼈⽣描写与诗情画意交织在⼀起,创造了⼀个冲淡平和的
奇特艺术世界,从⽽形成了废名诗化⼩说独特的思想和艺术特⾊。⽽纵观废名诗化⼩说的写作
特⾊,分析其形成的原因,我们⼜可以从中发掘出中国古代诗歌、“世外挑源”情节和由⾥及表
的庄禅哲学对其创作的影响,从⽽也对我们认识废名的诗化⼩说更加深了进⼀步的了解。
[关键词]诗化⼩说 淡化情节和⼈物 意境 情境流 “世外桃源”情节 庄禅哲学
[中图分类号]I2066 [⽂献标识码]A [⽂章编号]1008-8377(2001)01-0029-05
如果说台静农、王鲁彦以坚实的笔触描绘出中国乡村阴郁凄冷的风俗画⽽代表了⼆⼗年代中国乡⼟⼩说倾
向于现实主义那⼀派的话,那么废名则以简朴的翠⽵制成⼀⽀牧笛,吹出了我国中部农村远离尘嚣的⽥园牧歌。他的⼩说带有⼏分浪漫主义的⾊彩,把平凡的⼈⽣描写与诗情画意交织在⼀起,创造出⼀个平和冲淡、简约和谐的奇特世界,随着近⼏年中国现代⽂学研究的推向深⼊,废名,以及他那诗味浓郁诗化⼩说,也在⼈们的逐渐关注下越来越显⽰出独特的艺术魅⼒,其本⼈也被认为是开启了以沈从⽂、汪曾棋等⼈为代表的诗化⼩说的先河。那么本⽂也就拟从思想、艺术及成因等⼏⽅⾯对这⼀⼩说的风格特⾊加以阐述与说明。
⼀ 冲淡的故事与平和的⼈物:诗化⼩说的思想特⾊
废名的⼩说呈现出⼀种与其他⼩说迥然不同的风格风貌,在思想内容⽅⾯表现的第⼀个特点就是,对于如何设计故事情节、如何塑造⼈物形象,作者⼏乎从不关⼼。⽽他所关⼼、痴迷的,乃是在⼩说⽂本中暗⾹浮动的美的意境和咀嚼不断的兴味,因此他的⼩说就呈现出⼀种与众不同的情节淡化、性格淡化的写作特点。
在废名看来,⼀部成功的作品应该是⼀个美丽的⽂字⾥绽放的梦,“字与字,句与句,互相⽣长,有如梦之不可捉摸”(《说梦》)。⽽既然写作对于他只是为了酿造⼀个好梦,那么创作出来的⼩说与梦的某些特质则必然就有其不可割断的联系。⽤杨义的话来说就是“⼀种⾮写实⾮浪漫,似写实似浪漫的⽥园诗。”所以废名的绝⼤多数⼩说都⼏乎可以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说,⽽是⾮常接近于散⽂诗或者诗歌,特别是接近于
陶渊明式的⽥园诗歌。我们读⼩说,⼀般来说总是希望读到⼀个有头有尾、情节紧张、扣⼈⼼弦的动⼈故事,也很想在⼩说中认识⼀两个⽣动丰满的⼈物形象。然⽽在废名的⼩说中,这种情况却是很难见到的,展现在我们⾯前的只是⼀些零零碎碎、若断若续的⽣活事件和场景,以及⼀些像是在黄昏雾霭中游⾛的⼈影。对⼈物形象和故事情节有意识的淡化,是废名⼩说在思想艺术上的第⼀个突出的特征。
在废名早期创作的⼩说中,如《浣⾐母》、《柚⼦》等等,虽然平淡朴质,但毕竟受鲁迅乡⼟⼩说的影响,在写作上尚存部分写实的烙印,⽽到了其后创作,如《桃园》、《枣》、《桥》,故事性已⽇益淡化,⾄《桥》、《莫须有先⽣传》时,故事情节已经变得⽀离破碎,难以辨认,⼩说不但缺乏情节和线索,故事的发展与联系,甚⾄连可以主导整部⼩说的意境都没有了。与此同时,⼩说⼈物性格也开始变得毫⽆逻辑,毫⽆发展,⾯
α[收稿⽇期]2000-11-07
⽬模糊,拿卞之琳先⽣的话来说,这些⼩说“严格说,算不得⼩说,早已结束铅华……”1。朱光潜先⽣说“《桥》⼏乎没有故事”,“并不是⼀部故事书”。作者不但抽出了情节发展的逻辑联系,甚⾄连⼈物对话之间的逻辑联系也取消了,⼈物对话也采⽤单词独语。如《桥》中:
(琴⼦对奶奶说:)
“过年有什么可插呢?要插就只有梅花。但梅花太少。”
史家奶奶的眼睛闭住了,仿佛⼀时觉得灯光太强,⽽且同⼩孩⼦背书⼀般,随⼝这样⼀声: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
话出了⼝,再也听不见别的什么了。
眼睛还是闭着。……
这段⽂字当中的⼈物对话既似⾃⾔⾃语,如同⾃⼰内⼼的独⽩;⼜似两个聋⼦之间讲话,各说各的,但⼜彼此⼼领神会。这样的写作技巧恐伯除了废名之外,其他的作家只有望尘莫及的份了。
再有如《莫须有先⽣传》,它的章与章,节与节甚⾄句与句之间都失去了时空联系,就像⼀架由许多语⾔⽚段组成的万花筒,光怪陆离、绚烂夺⽬,我们再也⽆法透过它清晰地看到外⾯的世界,⼩说的真实幻觉也因之遭到了彻底的破坏。
废名⼩说在思想内容上的第⼆个特点就是:⽤诗⼈独到的眼光和敏感的⼼灵,在⼆、三⼗年代的农村中努⼒寻觅、捕捉古朴⽥园的遗风,描写哀⽽不伤的故事,塑造安于⾃然,达观超脱的⼈物。
前⽂已经讲过废名不喜欢剧烈的⽭盾冲突,不追求情节的曲折离奇,写的是极为平常的⼈,说的也是极为平常的事:普通百姓、翁妪男⼥的⾐⾷住⾏、劳作娱乐。虽然他不注重⼩说的故事情节,但是却刻意
追求⼩说的故事之美:纯真的青梅⽵马之谊藏着⽆穷⽆尽的⽢甜(《柚⼦》);恬静的菱荡中荡漾着淳朴的民风(《菱荡》);⽑⼉⼀家乐融融、甜滋滋的家庭⽓氛让⼈羡慕(《⽑⼉的爸爸》);⽗⼥、母⼥相依为命的深情令⼈感动(《桃园》、《⽵林的故事》);⼩林与琴⼦、细⽵三⼈的平静相处……这种被净化了的故事⽆⼀例外的寄托了废名以诗⼈的眼光去追求理想⽣活、美好⽣活的强烈愿望。
⼜如前⽂所述,废名不喜对⼈物浓妆艳抹,所以在⼈物形象⽅⾯,也采取了⼀种淡化的⽅式进⾏处理。但是,我们在阅读他⼩说的同时,仍然可以通过废名对⼩说⼈物的淡化中去发掘其⼈物的情感美、道德美,从中看到废名对⾃⼰⼈性美的追求。⽽这种⼈性美,也都是以淳朴、⾃然为特征的,如《浣⾐母》⾥的李妈,《河上柳》中的陈⽼爹,《⽵林的故事》⾥的三姑娘,甚⾄在《菱荡》中⼲脆选了⼀个不太会说话的外号叫聋⼦的⼈作为主⼈公,在他们⾝上,你可以看到⼀种难得的淳朴、宁静的⼈性美,清晰的呼吸到从他们⾝上散发出来的浸润着古风美感,淳朴、⾃然不沾染任何商品经济都市⽂明的明快⽓息。这种古风美和⾃然美相映成趣,凝结成废名早期诗化⼩说平和冲淡的总体风格。⽽《⽵林的故事》最能代表这类作品的总体基调。⼩说中,作者在“出城⼀条河,过河向西⾛,坝脚下有⼀簇⽵林,⽵林⾥露出⼀重茅屋,茅屋两边都是菜园。”近似仙境的背景下描写了⼀个闲雅天真的乡村少⼥三姑娘的形象,“她⾝上总是焕发着少⼥特有的⽣命⼒的活⼒”,外在的朴素纯静和内在的透明净性完美的融合在⼀起,这是作者刻意挖掘出的中华⼉⼥善良天性与传统美德相结合的宝贵珍珠。不但如此,废名塑造⼈物时还将⼈物与⾃然融合起来,进⽽渲染⼀种美的意境和氛围,三姑娘离不开⽵林,⽵林也离不开三姑娘,⼈与景谐,景与⼈融,作者正是在这种⼈与⾃然的完美融合中寄托了⾃⼰那深刻的社会理想。⽽对于景致与⼈物和谐统⼀⼿法的应⽤也是废名诗化⼩说的⼀⼤特⾊。
通观废名的诗化⼩说我们可以看到,这些被净化了的⼈和事与现实⽣活之间“隔了模糊的界”,这样的⼀
种隔离⼜给⼈以雾中看花的朦胧美感(⽽这种美在当时的中国是难以寻觅的)。就正如周作⼈所说的“这些与其说是本然的,⽆宁说是当然的⼈物;这不是著者所见闻的实⼈世的,⽽是所梦想的幻景的写象。”2也许,废名想要描绘的也就是这种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和故事。
⼆ 诗的构思、诗的意境、诗的语⾔:诗化⼩说的艺术特⾊
前⽂我们提到过,废名在⼩说创作上淡化情节线索,淡化⼈物性格,淡化甚⾄废黜⼩说模拟现实的功
能,这是⼀种突破与尝试。但任何⼀部作品都应有它所侧重,所刻意追求的地⽅。那么,废名诗化⼩说的侧重点⼜在那⾥呢?他⼜是通过怎样的艺术⼿法来完成其⼩说的创作呢?这⾥,废名⾸先就通过诗歌的笔调来努⼒营造抒情的意境。
宗⽩华曾经说过:“在⼀个艺术表现⾥情和景交融互渗,因⽽发掘出最深的情,⼀层⽐⼀层更深的情,同时也透出最深的景,⼀层⽐⼀层更晶莹的景;景中全是情,情具象⽽为景,因⽽涌现了⼀个独特的宇宙,崭新的意象为⼈类增加了丰富的想象,替世界开辟了新境,正如恽南⽥所说‘皆灵想之所独辟,总⾮⼈间所有!’这是我的所谓‘意境’。”3⽽展读废名的⼩说,迎⾯⽽来撞开你⼼扉的也就是⼩说的意境。《菱荡》中,菱荡圩重重远⼭横卧,茂密的树林掩映村庄,藏匿着⽩墙⼩庙,林中偶⽽听见斧头砍树的声⾳,却怎么也不到伐⽊⼯⼈的影⼦,使⼈联想到王维诗句中所写到“空⼭不见⼈,但闻⼈语响”(《⿅柴》)的寂静森林;《河上柳》渲染了“东⽅朔⽇暖”,“柳下惠风和”那艳丽⽽朴质、温馨⽽圆融、有趣味⽽有雅兴的⽥园风光美,
⽤这种和谐之美的被破坏来影射陈⽼爹孤苦落魄,从⽽古朴沉郁的格调也便跃然纸上……。
废名⽤诗话的笔调来营造意境的第⼀⽅式就是⽤丰富的联想来制造意境。⽐如《桥》中由“举灯照花”联想到“寒壁画花开”;由说梦意会到“宛在⽔中央”之美;由庙殿顶的⼀只风铃,画上的⼀把伞,梦中的⼀棵树觉得宇宙的存在……。甚⾄还⽤到诗意的对话来造境:他(她)们梳头说着“头发林”;打杨柳说着杨柳“哑着绿”;清明扫墓说着“‘死’是⼈⽣最⼤的装饰,坟同⼭⼀样是⼤地上的⼀个景致”,“年轻⼈死了是长春”……。这些对话都是不采⽤诗歌形式的诗歌,是作者赋予主⼈公独有的关于诗的意境的思考与体现。
第⼆个⽅式就是制造出⼀个个新奇朦胧的意境氛围:在他的笔下“⾼⼭之为远,全赖乎看⼭有远⼈,⼭其实没有那个浮云的意思,不改浓淡。”;“王⽼⼤⼀门闩把⽉光都闩出去了”;“这时⼀对燕⼦飞过坡来,作了草的声⾳”;“这个鸟真是飞来说绿的”;“草是那么吞着阳光绿”;琴⼦、细⽵去游花红⼭,⼩林在家⾥见到她们,“仿佛在⼀个⼤草原上⾛,⼀步⼀步的踏出草来……美⼈芳草”……。这些对现实或虚幻清雅飘逸、含蓄脱俗的描写,就创造出了⼀个⼜⼀个新奇朦胧、赖⼈寻味的意境。
废名的诗化⼩说在艺术上着⼒要制造出⼀个个诗意朦胧、含蓄脱俗的意境,那么他⼜是怎样对它们进⾏创造的呢?这就是废名诗化⼩说艺术⼿法上的第⼆个特征:应⽤“意境流”的笔法创造诗化⼩说的意境。
废名对⾦圣叹评《⽔浒》“⽆全书在胸⽽姑涉笔成书”⼀语最为倾倒,认为著书者的这种安闲态度最能让⼈感到亲切,所以他最喜欢《堂?吉诃德》,其妙处也就是因为它和《⽔浒》同出⼀辙。因⽽,在⼩说的创
作当中废名就放弃了⼀般⼩说外部框架的限制,独创了⼀种新的⼩说叙述模式——“情境流”的叙述模式:他在⼩说的叙述中只追求抽象概念的直观呈现,追求随⼼所欲的挥洒不拘,追求⼼灵⾃由的挥发与真意。⽽这⼀⼿法在其后期的⼩说中表现得是越来越明显。
为了便于理解废名诗化⼩说“意境流”的写作⼿法,我们可以把他的⼩说⽐喻为⼀道流⽔,总是向东流向⼤海,在它流过的地⽅,凡有什么汊港湾曲,总要灌注萦回⼀番,有什么岩⽯⽔草,总要披拂抚弄⼀下,然后才能继续前⾏,虽然这种做法不是它⾏程的主旨,但除了这些也别⽆他法可⾏。废名诗化⼩说的创作也就是这样,似有⽬的(他⾃⼰所说内⼼的真意与⾃由),⼜似⽆⽬的(普遍观念所认为的思想意义、⼈物形象等等),他所追求的也就是情与思的触机⽽发,⼀派天然,毫⽆丝毫粘滞之处,如江河泉流不择地⽽处,⿎荡
摇曳,萦回奔注。
以废名后期创作的⼩说为《桥》例,作者”情境流”追求的具体表现就在于他创造出⼀种诗、画、禅三结合的意境——甚⾄有的似贾宝⽟神游太虚幻景。⽐如《桥?下篇⼗⼋桥》写⼩林、细⽵、琴⼦三⼈过桥:实在他⾃⼰也不知道站在那⾥看什么。过去的灵魂愈望愈渺茫,当前的两幅后影也随着带远了。很像⼀个梦境,颜⾊还是桥上的颜⾊。细⽵⼀回头,⾮常之惊异于这⼀⾯了。“桥下⽔流呜咽”,仿佛⽴刻听见⽔响,望她⽽⼀笑。从此这个桥就以中间为彼岸,细⽵在那⾥站住了,永瞻风采,⼀空倚傍。
这些,在《桥》中是⾮常典型的,《桥》也正是由这样⼀幅幅的充满诗情画意的⽚段连缀⽽成的,就如同⼀幅幅的画⾯⽽缀成的连环画。每⼀幅画都充满着诗情、画意、禅趣,⾃成⼀境;⼜可以离开前后,独⽴存
在,境与境之间⼜形成了⼀种类似于中国画的空⽩之美。
废名诗化⼩说在艺术上的第三个特征主要表现在其⾏⽂的省净、跳跃与分隔上。
废名诗化⼩说的语句不追求流⽔般连绵不断的展开,⽽是有着⾮常明显的停顿和跳跃,在句⼦与句⼦之间有着最长的空⽩,但这空⽩⼜并不真是⽆所有的空⽩,⽽是有着丰富的潜台词,因⽽也就可以被看作是⼀种具有很强暗⽰性的有意味的沉默。这种特殊的叙述⽅式给废名的⼩说⼜增添了⼀种跌宕疏朗的风姿,同时也使⽂章格外的曲折幽深。⽐如《⽕神庙的和尚》结尾⼀段(“摸秋”及⾦喜之死):庙前,庙后,慢的、快的许多脚步,⼀齐作响——渐渐静寂了,只有⾦喜的⽿朵还在回旋,好象⼀块⽯头摔在塘⾥,憧的⼀声之后,⽔⾯不住地起皱。⾦喜咕噜咕噜的挨到架下——预备做种的⼏个⼤的,⼀个也不给留着!
接着写⾦喜和尚捡到⼀个遗漏的壶卢:
……壶卢切成了两个瓢。这两个瓢⼀直晒到⼗⽉,然后抱上楼收检,⼀⾯踏楼梯,⼀⾯骂⽼张,骂摸秋的王⼋蛋。抓着王四爹的长裤,直到进了庙门。
骂声已经是在楼门⼝,——楼梯脚下突然⼜是谁哼呢?
没有饭吃,⼩⼥勤快的多,这⾥那⾥喵喵的叫,忠⼼的⼩宝,望见王四爹来,癫狂似的
“摸秋”(中秋夜偷菜)系当地的⼀种风俗,⽂中并未正⾯着墨,仅写了庙内床上⾦喜的动静:来⾃不同的⽅位,频率不同的脚步及脚步消逝后⽿边残存的幻听。⾦喜之死的描写更是悭吝,先是写⾦喜怀抱两个晒⼲的壶卢瓢上楼,然后“骂声已在楼门⼝——楼梯脚下突然⼜是谁在哼呢?”仍以听觉暗⽰⾦喜失⾜跌下楼梯时情景。接着转⽽呈⽰猫的奔扰叫闹,狗的忠实与张惶,对⽓氛略加渲染,整个的写法都是避实就虚,以点代⾯,极冷静节制,然⽽感情与意义已经蕴涵其中了。
三 多种合⼒的共同作⽤:诗化⼩说的成因
1 中国古典诗歌传统的积极影响
谈及废名诗化⼩说构思当中诗意的形成,我们不得不谈废名写⼩说所⽤的唐⼈绝句⼿法。在谈及其⼩说创作时,废名就承认他在表现⼿法上“分明受了中国诗歌的影响”,“写⼩说同唐⼈写绝句⼀样,绝句⼆⼗个字,或⼆⼗⼋个字,成功⼀⾸诗,我的⼀篇⼩说,篇幅当然长得多。实是⽤写绝句的⽅法写的,不肯浪费语⾔”4。废名⽤唐⼈写绝句的⼿法写⼩说,主要就取于此。绝句因为篇幅短⼩,往往就只能提取⽣活当中最富诗情画意的⽚段,或⼀个风景优美的⾓落,或⼀个⼈物突出的镜头,或⼀个富有情趣的场景,或⼀时⼀地的强烈感受,集中笔墨凸现它,从⽽使短短的篇幅中具有丰富的容量,见出深长的韵味。我们回顾⼀下废名的⼩说:《⽵林的故事》的冲淡近王维、孟浩然;《桥》的⾼华近庾信、李商隐、温庭筠……以及
前⽂提到的废名诗化⼩说不注重情节的连贯性和完整性,常在⼀些富有诗意的细节、⽚段、场景的精雕细刻中,描绘景物,叙述故事,抒发情感,从中透露出⾃然朴实的古典情韵等等,这些都是深受我国古典诗歌绝句的影响⽽造成的。
2 “世外桃源’情节的潜移默化
我们展读废名的⼩说时,不难从中发掘出⼀个作者⼼⽬中理想化了的、美化了的梦的世界,他的梦来⾃于记忆当中童年的乡村⽣活。这⽣活经过他⼼灵的冲刷和岁⽉的剥蚀,已成为没有任何尘世纷扰、社会浊⽓的理想境界。⽆论是《⽵林的故事》中⽼程的住所,《菱荡》中的陶家村,还是《桥》中的史家住,处处都是“东⽅朔⽇暖,柳下惠和风”式的平和宁静的⼈间仙镜。
那么⼜是什么促成废名诗化⼩说形成这⼀风格特征呢?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样的价值取向呢?⽇本著名⽂学理论家厨川⽩村曾有这样⼀个论断:“⽂学乃苦闷的象征”。这句话虽不⽆偏颇之处,但它却给我们⼀个启⽰:⼀些⽂学应该是作家⼼灵深处或强或弱的悲欢之情的显现,是作家⼼灵的对象化存在。反过来说,作家的⽓质与⼼态必然决定着他的⼩说⾯貌。这⾥笔者认为废名的“世外桃源”情节⼼态决定了其⼩说的诗化风貌。
我们了解⼀下废名当时的⽣存状态就应该知道他在当时是⾮常孤独的,⽽这份孤独也事出有因:⼀
⽅⾯,废名处于20世纪⼤变动的初期,作为⼀个乡⼟作家,⼼⽬中的宗法制农村社会的价值体系已经幻灭,⽽刚刚侵⼊的资本主义⼯业⽂明以及遗留的封建制度的现实⼜未带给他⾜以平衡⼼灵的希望,⼼灵的失重使他难免遭受孤独与寂寞的命运;另⼀⽅⾯,作为⼀个受传统⽂化影响很深的作家,⾝上继承了⼀份浓郁的古代⽂⼈习⽓,那淡淡的哀愁,⽆处⽽不在的孤独,⾃⽢寂寞的⼈格,是传统⽂⼈⽓质与⼼态的反映。这样⼀种内向的⼼态,注定了废名的诗化⼩说对现实⽣活的关⼼不会太宽⼴。所以他所关⼼并尽⼼描绘的也就只有⼼灵中最难忘的⾓落——童年⽣活中的乡村⽣活,⽽且这些乡村社会也是经过他⼼灵幻美过了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成了挽救他精神危机的避难所。由于现实的⽆奈⽽退回内⼼,品尝⼈⽣的孤独,⼜由于⼈⽣的孤独⽽返回童年记忆、乡
村⽥园⽣活当中去寻求⼼灵的安慰,于幻象中、记忆中重温旧梦,暂得⼼灵的平衡。这正是废名诗化⼩说深层的创作轨迹。他⼩说中美丽⽆⽐的“世外桃源”,正是他孤独⼼灵对象化的存在。
3 通过庄禅哲学达到⼼灵的超脱
废名还在北⼤读书的时候就曾经深受庄禅思想的影响。1927年下半年避居西⼭,更喜欢谈禅论道,静坐沉思。⽼庄主张师法⾃然,寻求“物我同⼀”的逍遥境界;禅学⼒主⼤彻⼤悟摆脱尘世的烦恼。在中国传统⽂化中,庄禅思想有着深远的影响。汉魏以后的历代⽂⼈,失意的时候往往于庄禅之道中寻求⼼灵的⾃我平衡,甚⾄得意时也以谈禅论道为美事。中国古代的⽂学、绘画、⾳乐作品中,⽥园风光、⾃然⼭⽔,往往都会带上⼀种超绝脱寰的空灵⽓息,这多是⽂⼈墨客们庄禅思想的艺术表现。废名就⾃觉接受了中国古典美学中的这⼀传统,并将其应⽤于⼩说创作之中。他的⼩说所描绘的古朴和谐的乡村社会,超凡
脱俗的⼈物形象,正是这种⼈与⾃然相契合所达到的物我两忘的境界。废名在他的诗化⼩说当中就试图借助庄禅之道,开辟更为超脱、旷达、淡泊的艺术境界,使他⾃⼰从内⼼的孤独寂寞当中能够解脱出来。也从⽽就形成了如前⽂所提到的废名诗化⼩说的诸多如追求淡泊、⼈与⾃然和谐统⼀等等之⼀系列特点。
⼩结
通过以上的分析与论述,我们似乎可以冒昧的对废名的诗化⼩说下这样⼀个结论:废名在我们中国现代⽂学史当中虽然称不上⼀位⼤家,虽然他的⼩说过多地追求⼀种艺术的美,从⽽忽视了⼩说的社会效应、道德的功能,缺少现实感和时代感,甚⾄还带有⼀些悲观虚⽆、消极遁世的东西。但是却不能否认,在我国现代⽂学史的发展过程当中废名仍然可以被称作是独具特⾊的⼀位:他⽤最简练的⽂字创造出独特的意境,为我们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说⽂体,最终以⽂体之美⽽独⽴于现代⽂学的⼩说之林。同时废名还以其⼩说浓郁的诗化特征为主体风格,在郁达夫的浪漫抒情⼩说之后,⽀撑起了中国诗化⼩说的⼤旗,沈从⽂、萧红、孙犁、汪曾祺等等作家也都采⽤了这种体式,其中有变异,有突破,有完善,有的成就甚⾄超过了废名,但废名的开拓之功是不可埋没的。
[参考⽂献]
[1] 卞之琳.《冯⽂炳(废名)选集》序[M].
[2] 周作⼈.《桃园》跋[M].
[3] 宗⽩华.艺境?中国艺术之诞⽣[M].北京:北京⼤学出版社,1997.9.第2版.165.
[4] 废名.《废名⼩说选》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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